五月风暴

巴黎市中心俯瞰五月风暴

五月风暴是 1968 年 5 月 — 6 月在法国爆发的左翼运动，当中出现了大量的游行、总罢工、占领大学及工厂的行动，高峰期时有超过 1100 万工人罢工，占当时法国总人口的22%，使得经济彻底停摆。它也是法国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群众性运动。

戴高乐曾在这次事件中秘密逃往西德，造成国民政府一度瘫痪。

五月风暴与该时期世界其他地方的类似运动遥相呼应，而其中使用的歌曲、富有想象力的海报、街头涂鸦和标语也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五月风暴的余波至今仍影响着法国社会，它本身也被视作法国历史的文化、社会及道德上的转折点。

社会背景

经济背景

1968年是法国“空前繁荣的十年”的尾声，然而，此时的法国社会问题重重，这表现在：

• 工厂大规模倒闭
• 47 - 50万名失业者
• 200 万人每月工资仅为 400-500 法郎
• 500 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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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许多贫民窟毗邻巴黎，在巴黎工业区的楠泰尔学院附近，学生们看到触目惊心的贫民窟依然存在。

社会主义思潮在法国青年中流行。图中海报人物分别为马克思（左上）、列宁（右上）、托洛茨基（左下）、毛泽东（右下）

政治背景

1945 年以后，共产党成为了法国最有影响力的政治力量之一，并且借助选举在工人、农民，特别是在知识分子中获得了不可忽视的的地位，许多法国知识分子加入了它。根据阿尔都塞回忆，那时的”共产主义弥漫在空气当中“。

然而，苏共的秘密报告使得许多党员信仰破灭，法国左翼力量也随之分裂。法共内部一直试图淡化报告带来的影响，但青年们已经开始对官僚体制感到厌恶，他们的更加钦佩的是第三世界的国家（例如古巴或中华人民共和国）。

支持中国与北越的学生运动

文化背景

60 年代的青年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然而政府和公共领域普遍持不理解的态度，抑或直接无视它们的存在。社会的主流风格依旧保守，专制家长式作风盛极一时。许多学校只招收特定性别的学生，着装也仍然被严格限制，更多的道德律令同样无处不在。

针对当时保守的社会，新的哲学流派和其他左翼思潮开始在大众内部全面兴起。诸如结构主义的列维施特劳斯，存在主义的萨特，精神分析的拉康以及马克思主义的阿尔都塞，包括新浪潮电影的戈达尔，他们都对 60 年代的青年产生了深远影响。评价当时的学术界，福柯说：”1968 年以前，至少在法国，如果要做一个哲学家，你必须是马克思主义者，或存在主义者，或结构主义者。”

社会主义和民族解放运动的发展也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青年们开始对第三世界的革命领袖着迷 ：如胡志明、格瓦拉、卡斯特罗和毛泽东，而文化大革命中红卫兵”打破权威并夺取政治权力“的形象更是他们的榜样。此外，他们还密切关注黑人解放运动并研究各种形式的斗争。

切·格瓦拉与列夫·托洛茨基

事件背景

1968 年 1 月，法国青年和体育部长弗朗索瓦·米索福前往巴黎大学楠泰尔学院为游泳池落成剪彩。由于不满大学对于男生访问女生宿舍的严格限制，一些学生围住部长，人称“红毛丹尼”的无政府主义者学生领袖丹尼·科恩-邦迪质问“为何从不谈论学生性问题”，部长答复“你可以跳到水中来败败火”，科恩-邦迪立即回应“这是法西斯官员对于学生所作的答复”，被激怒的学生们应声高呼“打倒性别隔离区”，不知所措的部长匆匆离去。

丹尼·科恩-邦迪（红毛丹尼）

2 月，文化部长马尔罗解除了德高望重的法国电影资料馆馆长亨利·朗格卢瓦的职务，愤怒的电影界人士成立了“捍卫电影资料馆委员会”，要求马尔罗辞职。 4 月 21 日，马尔罗朗格鲁瓦恢复职务，却以中断资料馆政府资助作为报复，这一行径遭到了电影界和知识界的强烈反弹，也促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五月风暴里坚定站在了学生的一边。

戈达尔为五月风暴中的学生摄影

3 月 21 日，一支左翼突击队占领了巴黎的美国捷运公司大楼，以抗议两天前在反对越南战争的示威中的逮捕。警方拘捕了突击队的6名成员，其中一人为楠泰尔学院学生。次日，科恩-邦迪率领学生占领楠泰尔学院行政楼以示抗议，这是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学生占领教育行政机关。一时间形形色色的学生组织云集楠泰尔学院，并成立了以“红毛丹尼”为首的“ 322 运动”组织。 22 日，150 名学生占领了楠泰尔学院巴黎大学的一栋行政大楼，并在大学理事会会议室举行了一次会议，讨论法国社会的阶级歧视和官僚机构对大学资金的控制。

事件经过

5月2日，校方关闭楠泰尔学院，并责令科恩-邦迪等8名学生骨干到巴黎大学总部纪律委员会接受训斥。次日，学生在巴黎大学索邦校区总部门前集会抗议。校方要求政府“驱散扰乱者以恢复秩序”，索邦校区被强行疏散。这是巴黎大学历史上第二次被关闭，上次是因为纳粹占领，且根据法国传统，警察不得进入校园，这些行动不但更加激怒了学生，也使得大多数教授、学者站在了同情学生的立场上。

当天下午， 1600 名警察包围校园，逮捕 300 多名学生；学生们高呼“还我同志”的口号进行抵抗，结果遭到催泪瓦斯和警棍的镇压，学生随即在卢森堡广场垒起了象征革命的第一道街垒。晚上，数百名学生和路人向警察发起冲击，一份警方报告中说：”他们为了救出自己的一些人，成群结队地冲向我们的军队”。

警察阻断道路

6日，全法学生联合会和全国中高等学校教师工会号召总罢课；7日，共产主义学生联合会创办《行动报》，并且迅速将其从周报转变为日报，每天的印刷量高达十万份。

8日，萨特等一批知识分子发表声明，号召“所有劳动者和知识分子在物质和道义上支持学生和教师们发起的斗争”。科恩-本迪特后来说：“我们当中没有人读过马尔库塞。当然，有些人读过马克思，也许还有巴枯宁，以及当代作家中的阿尔都塞、毛泽东、格瓦拉，但几乎所有人都读过萨特。”人们开始挥舞旗帜，在凯旋门高唱《国际歌》，并且上街游行，学生和警方的激烈冲突导致422人被捕，超过900人受伤；

萨特在五月风暴的最前线

9日，萨特等再联署《向用一切手段摆脱异化秩序的学生们致敬》宣言，电影界也积极介入，“五月风暴”的消息迅速传遍法国。里昂、南特、斯特拉斯堡等地学生纷起响应，拉丁区爆发更大规模示威抗议，而警方则封锁塞纳河上桥梁，双方展开激烈冲突，数百人的受伤、被捕，冲突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拉丁区更成为街垒的世界，从凌晨 2 点开始，6255 名警察不断对街垒发起冲击，最后一个街垒于凌晨 5 点 30 分倒下。当晚共有 1045 名学生受伤，这一夜被称为“街垒之夜”。

街垒之夜

10日黎明，法国总工会和各左翼政党开始呼吁总罢工，坚持学生和工人之间的团结，并声明将举行大规模游行。10日夜，有杂志开始介绍自五月风暴相关事件，但不久即遭到法国当局审查。有学者回忆道，“周五到周六晚上，警察的暴力画面震惊了整个法国” 。11日，法国总理蓬皮杜宣布警方撤出索邦校区；12日，法国总工会、法国民主劳工同盟和巴黎学生组织 23 万人（警方统计数据）发动横穿巴黎的游行，示威者随即进驻索邦大学，并在此后一周内相继占领了拉丁区大多数公共建筑。12日中午，运动第一个被占领的工厂诞生了。

警察强行驱散示威者

戴高乐最初对五月风暴不屑一顾，并坚持于14日出访罗马尼亚。14日，法国国家剧院、法国作家协会等单位均被示威者控制，戛纳电影节也为声援学生草草中止。一些学生组织开始奔赴工厂和全国串连，号召“工人阶级从瘦弱的学生手中接过领导权”，罢工浪潮开始席卷法国。16日，学生发表电视讲话宣布言论自由，并声明国家剧院已被改造成“工人、学生、艺术家和演员之间的聚会场所”。17日，左派列宁主义者在索邦校区夺权。18日，法国公交系统罢工，巴黎彻底瘫痪。

21日，政府下令将科恩-邦迪等驱逐出境，次日，爆发了反驱逐的大游行。24日，一直保持缄默的戴高乐发表讲话，同意进行大学，经济与社会改革，建议公民投票，示威者以“再见，戴高乐”的呼声回应，总统的支持者向示威者发起攻击，并导致两人死亡；

“再见，戴高乐”

25日，政府通过工会和法国共产党开始谈判，并于27日达成一系列协议，但这一协议遭到大多数工人的拒绝，从5月27日开始至30日，法国政府陷入严重的政治危机，学生与工人持续示威抗议，并且反对政府的主导下资方与工会代表所签署的劳资协议。左派政党则宣称可以负起政治责任，组织临时政府控制局势。

29日，五月风暴达到最高峰，这一天仅有5000万人口的法国全国有1000万工人罢工，300多个工厂被工人占领，30多所大学被学生占领。

卡罗琳挥舞着南越革命政府国旗，这是五月风暴的经典一幕。

就在这一天，戴高乐认为情况已经失控，他秘密飞往德国，会见了法军驻德司令，并取得军方效忠。戴高乐当即飞回，宣布解散议会，举行大选。6月1日，示威和集会被禁止，大批罢工工人被解雇，两名工人在此后的冲突中死亡。16日，示威组织宣布解散，并撤出索邦校区等公共设施。

6月16日，整个巴黎被装点成标语、口号、传单和红旗的海洋，人们用欢呼、呐喊和歌唱，给“五月风暴”的失败，画上了喜剧性的句号。

运动口号

”为人民服务“

让想象力夺权！（高等政治学院）

做现实主义者，求不可能之事。

黄金时代就是黄金不能称王的时代。（Odéon，学⽣宿舍）

消费社会不得好死，异化社会不得好死。

艺术已死，戈达尔也救不了它。艺术已死，让我们自己解放日常生活。（索邦）

平时我们只能走向鸦片，今天我们走上了街。（Nanterre校区）

出售：抗议专用皮衣，保证扛得住警察攻击，大号，100法郎。(Nanterre校区)

学生组织运动

禁止鼓掌，戏已经到处开演了。(注：意即你已经不再是观众)

街垒封住了路，但打开了前途。(圣米歇尔广场，Nanterre校区音乐教室)

除了让所有人都浅薄起来，资产阶级没有别的爱好。

这还没完！(圣米歇尔大街)

来对最蠢的教授们考试吧，写下你的考题。(索邦)

前进，同志们！旧世界已在你们身后！(索邦)

革命里有两种人：创造革命的人，以及从中获利的人。(语出拿破仑)

禁止“禁止”。(圣雅克街)

上帝，我怀疑你是个左派知识分子。(Condorcet)

权利不是求来的，而是争取来的。(Nanterre)

人要么全盘解放，要么就不解放。

你也加入愤怒中来吧。无论如何，不要后悔。

你是消费者，还是参与者?

富有，就是满足于自己的贫穷。(Censier)

游行示威

从一个人之中，能制造出一个警察、一块砖头，但就是造就不出一个人?(Nanterre，音乐教室)

就算他们铲除所有花，也阻挡不了春天的到来。

我加入了。

你加入了。

他加入了。

我们一起加入。

你们一起加入。

把红色的恐惧留给角落里的白痴，黑色的恐惧留给斯大林主义者。

学生与警察对峙

商品就是人民的鸦片。

（马克思曾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这里意指商品拜物教）

全世界的百万富翁们，联合起来，风向变了!

不要再说：教授先生，说：可怜的婊子。(Cujas街)

不要再说：都市生活，说：满街警察。(美术学院)  

不要来解放我，我将解放自己。(Nanterre，GH楼，电梯)

不戴领带闹革命。

我们都是德国犹太人。（意指德裔学生科恩-邦迪被法国政府驱逐）

巴黎大学索邦校区

噢，可敬的政治家们，你们躲在玻璃眼镜后，看着毁灭的到来。喊吧，哭吧，我们再也不会知道你们已经被阉割过了。 (索邦文学院)

他们买走了你的幸福，偷回来!(索邦)

革命需要钱，还有你。

毁灭的激情就是创造的幸福。(语出巴枯宁)

对自由之敌没有自由可言。

主子需要你，你不需要他。

统一思想，不；一起行动，是。(Assas，法律系)

我越做爱，就越想革命。越革命，我就越想做爱。(索邦)

总罢工

政治就在街道当中。诗歌就在街道当中。

当国会变成布尔乔亚剧院，所有的布尔乔亚剧院都要变成国会。

手指向月亮的时候，只有傻子才去看那根手指。

革命必须针对人本身，而不是针对事物。（美术学院）

革命，我爱你。

加盐，不要加糖！

直到用最后一个资本家的肠子勒死最后一个官僚之前，人都是不自由的。

五月风暴的巴黎